恩仇可泯

5年前當中一班主任時,遇著一個來自外校的插班生。平日不見有什麼問題,但情緒波幅大得嚇死人。

最讓人印象深刻的,是他那徒手開門的絕活,上至校務處下至教員室,他都有本事竄進去;更要提及他不知哪裏學來的徒手逃走術,跟精神病院內醫護人員學的一套沒兩樣:你以為捉住他時,他可以隨手一揮,從你的手中掙脫。

但他不為什麼,只為惹你注意。那時,我用了一個比喻去形容他的行為:手上帶著一個用來趕狗的超聲波機器,先把它關掉,然後去把狗惹怒,再等狗真的發怒了,要撲來咬你了,他就把那超聲波的機器啟動。

這人在班內當然不受歡迎,走出課室也是惡名昭著。問題是他本人並不在乎,他的概念是:在這學校讀書只是臥薪嘗膽的「屈就」行徑,自己終有一日要走,而且這日不遠,無需跟「這些人」(包括他的老師)打交道。

那時還是輔導人,我趁他冷靜時打了個比方:你住酒店,明天退房,今晚會割破窗帘床單,敲碎牆身踢爛凳腳嗎?道理他明白,不過最後,還是讀不到半年,在那年暑假離校。

那半年,簡直是人生低潮。基本上是惡夢連連,一星期總有一兩晚嚇到紮醒。

事隔5年,早前帶隊到離島考察,卻巧遇這個學生現在所屬的學校同行。在船上,看見那熟悉的眼神,我先是想想那熟悉的眼光,再定睛看著。

跟以往與其他「舊生」遇偶的情況不同,對於這個學生,我根本不想知道他的近況。

不過,他還是走過來跟我打招呼。我也只禮貌地寒喧幾句。

這學生於我,好比德國人心中的納粹黨,不要說是復興,我連那個把紅底白圈的黨旗拿出來人,也想判死刑。

雖然口口聲聲說愛學生,不過,遇著這類學生,恩仇可泯,但傷痕不滅。